文|种卫民
我们村子的运河可以追溯到明清两代京杭大运河之泇河段,因运河穿庄而过,村子处于滕县与沛县交界的地方,加上运河内有三座闸,为此,十里八乡的人们称之为“滕沛闸”。
漕运繁盛时期,运粮船、随行船、皇帝出巡的龙舟都是必经之地。泇河上下,帆樯如林,纤夫的绳索交织着岁月的黏稠,于高低不平的征途上,维系着江北与江南、船主与渡口、商铺与客户之间的生存关系,融合了南北相异的地域文化。
村庄这段漕运,并不是一帆风顺的,由于北部丘陵地势高,遇洪水时大量泥沙塞进泇河。当地村民逐年挑浚,三百年来形成四道沙堤岸,每道岸高度10米至30米,均长4公里至5公里,连接起来变成近20公里的大沙山。“治理运河、厘清弊端”的林则徐治水期间,亦从济宁徒步,沿运河巡视。他是否来过这里无从考证,但他一定目睹了民工冒着严寒挑挖淤泥淤沙的艰辛。他亲临督导工地,极大提高了民工士气,使河道疏浚工程明显加快。清朝诗人、书法家何绍基过船闸时曾有这样的诗句:“上闸既开下闸闭,后舟将发前舟止”,清朝著名学者潘呈雅乘船过村庄则写下“匆匆一夕拍岸望,八里滩头落日时”。
沙堤不仅成为运河史上的奇观,更有江南船主为避除沙淤之害,分别在东沙堤边建大王庙、西沙堤边筑禹王庙,使这段漕渠:炊烟与香火、码头与商埠、航道与船闸交相辉映,经夜不息,化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。堤上堤下,每到春天蝴蝶纷飞、蜻蜓旋舞,桃花、杏花、梨花开满枝头,棉花、芝麻、花生,绿漫田畴,成群的牛羊跟着吆喝人欢快地走过。岁月如歌的村人,夏日夜晚更加惬意与舒适。他们不约而同聚集八个沙堤头,铺个凉席,随风或坐或卧,拉着家长里短、国内大事。蒲扇在大人手中又摇醒了苍穹里的牛郎织女。孩童们眼睛不眨地张望,等待他俩在鹊桥上相会。深蓝色的空中,繁星近在咫尺,似乎枕边的梦境又多了几缕薰衣草的味道。
然而,1938年8月,日寇铁蹄踏破了村里的宁静,占领北边临城(今薛城)后,日寇掠取民工在沙堤上建东、西、北三座炮楼,窥视、威胁、打击我湖区游击队。村民也不示弱,编出顺口溜“磨洋工”。
《芦荡烽火》实景演绎
微山湖抗日游击队在村子靠湖边的草地——葫芦头,建立了山东乃至华中通往延安的秘密交通线。葫芦头因地形伸进湖里,状似葫芦而得名,中间一片稍高的开阔地,周围芦苇丛生、水草茂盛,一条东西去向的古河道,明晃晃地显露眼前。三间草房,一方土坯垒就的灶台,还有几个盛煎饼的筐子,算作湖上游击队“大本营”,或与铁道游击队接洽的“联络站”,来完成上级交给的各项任务。村民撑船,摊煎饼,逮湖鱼,用最质朴的方式来支援抗战,使这方水土成为当今的红色记忆及旅游热点。
父亲说,那年那月那日,有个日本兵在炮楼里有事没事朝葫芦头放枪,枪打坏了,需回临城修理,被游击队发现,派出两名队员,利用“天然屏障”的沙堤,迅速解决了这个日本兵。
长大了,知晓村庄的故事就更多了,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中,许多热血男儿参军参战。我们村百岁老八路赵学志老人,一个放羊娃,历经枪林弹雨,身上多处负伤,他虽居北京干休所,却时常想念桑梓故里,怀念那些出生入死的战友,并发自内心唱出:“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,鬼子的末日就要来到……”他诚恳地对我说:“你不要写我,一定要写咱们村牺牲的那13位烈士。”乡音未改的他,戎马一生,于战火纷飞的抗日战争与解放战场,复又抗美援朝,直到祖国铁道建设大军,一直都有他的身影。
其实,村庄是由四个大队组成的种口村,也叫彭口闸,离临城八里,离葫芦头八里。可谓一抔黄土、一道赞歌、一篇村史。
(作者为济宁市作协会员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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