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|周恒祥
夜半被孩子饲养的宠物小仓鼠发出的怪叫声惊醒,想想自己的闹心事,再也睡不着,望着漆黑的屋顶,突然觉得憋闷得慌。便打开手机,浏览一家报纸电子版上的副刊,看了一会儿,才感觉好多了。再一会儿,倦意上来,撂下手机,睡了一觉,大好。
中年以后,常会无来由烦闷、焦虑。半夜醒来,睡意就会悄悄跑走。转移注意力,读读书报,倒是破闷的好办法。
人人都有烦闷的时候,谁也不例外。
在家久坐,电视看不下去,书读不进去,字写不下去,有时候也会有烦闷的味道阵阵袭来。妻见我面露不悦,坐立不安,便会劝我,下楼去小区里走走,别闷在家里,闷出病来。小区里也有好景致,曲里拐弯的小径,垂丝海棠、紫荆花在阳光下竞相开放,欣喜地告诉我,天气正好。心里的郁闷,渐渐稀释。
与同好的人聊天,也可破闷。小区里,有两处老人聚集处,是绝佳的破闷之地。一处是八号楼前面的池塘边,亭子下,坐着的全部是中老年妇女,来自东西南北,来这个城市居住,目的只有一个,带孙辈。她们在那里家长里短地聊天,面带微笑。还有一处是十号楼前面的池塘边,有一个凉亭,亭子里有长凳,每天都坐着七八个中老年男人,海阔天空地聊天。有一次我遛狗在那里听了一会儿,有个老人在讲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,边上的人听得津津有味。
一两个小时在外面坐坐,聊聊天,人便不再憋闷。到时间了,老人们就主动解散,他们轻轻爽爽地去接放学的孙子孙女,利利索索地去做饭,开开心心地走进各自烟火气的生活里去了。
想起母亲总喜欢赶集。老家十天中有四个集市,集市离我们家有八九里路。母亲是逢集必去,被村里人、家里人讥笑。母亲是走着去集市的,每次也没买多少东西,菜园什么青菜都有,不需要买,而鱼肉,那时家里经济拮据,不是节日便很少买,她胳膊上的菜篮子里,无非就是一把花生、一块肥皂、一把梳子之类而已。现在想来,母亲喜欢去赶集,不是为了赶集,而是去破闷。
鲁迅刚到北京,在教育部上班,离家远了,家人在浙江老家,一个人住在绍兴会馆,苦闷彷徨、游子思乡自是难免。许多时候,便以抄古碑打发日子。一次,章衣萍去访鲁迅,见他正抄《六朝墓志》。鲁迅是用抄古碑来破闷的,抄古碑,可谓一举多得,研究了古文,又临习了书法,打发了时间,破了闷。鲁迅文章里的用典,也许就与抄古碑有关;鲁迅颇为自得的书法,是抄古碑打下的基础,恐怕也不会有人反对。
寂寞了,就要去破闷。作家郑逸梅则以“玩纸”破闷。他在一篇文章里回忆:“当时环境愈恶劣,生活愈困苦,那就爱好更酷。为衣食奔走了一天,很疲乏地回寓,总是荧然一灯,出所藏尺牍,展玩一番,这时已夜深人静,更觉精神贯注,万虑俱蠲。猛抬头见时钟已指向12时,才对自己说:明天一清早要赶学校上第一课,可以睡了!才脱了衣,胡乱往被窝里一钻,不一会,便酣然入梦了。”
长夜漫漫,何以破闷?唯有爱好。
酷爱读书写作的朱自清,在俞平伯家学会了打桥牌,一时上瘾。每次打完牌,又痛悔荒度光阴。别人打桥牌破闷,找到了快乐;而朱自清却感到后悔。可见,别人的破闷之法,未必适合自己;每个人的破闷,都要有自己的方法。不如读书写作去,是朱自清的破闷之法。
有段时间,哪都去不了,在家差不多一个月,最是憋闷。其间,我通读了一遍曾经读不下去的《红楼梦》,做了笔记,摸清了人物关系、情节脉络,颇为自得,颇有成就感;读完了三本《鲁迅日记》,越读越有味道,感觉一个有血有肉的鲁迅,就走在自己的前面,坐在自己的面前。写了几篇有关的文章,发在报纸上。那段时间,因为读书入味,居然觉得不再憋闷了。读书,可以破闷。
曾经在网上流行的一句话是,哥喝的不是酒,是寂寞。其实,寂寞憋闷的人,才会喝酒,而酒醒过后,只会让人更加寂寞烦闷。酒入愁肠愁更愁。麻醉自己,游戏自己,不是破闷,不是爱自己,只会更加空虚无聊,作践自己。
放眼望去,人生的幸福大概都是差不多的,而烦闷却各有不同。烦闷,能把一个人的勃勃生机闷得无法发芽,成为一枚望蛋(二十一天未出小鸡的蛋)。无论在哪个年龄段,一个人没有爱好,没有事做,就会在憋闷之中无法走出来,无法排解自己,无法放空自己,无法成为最舒服的自己。
有人给幸福定义:有事做,有人爱,有所期待。细想一下,这是幸福秘籍,也是生活中最好的破闷之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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